“這好端端的，雨下得這麽大，八殿下也沒帶把傘出來。”說著，侍女就拿出一把傘，似有若無看了衛靖一眼。

衛靖看了看窗外，忙的拿過侍女的傘：“殿下在哪裏？”

“就在外面，奴怎麽勸都不肯進來。”侍女有些無奈道，“小姐，不管怎樣，八殿下對您的心意，所有人都是看在眼裏的，您當真都不打算見一面嗎？”

衛靖搖了搖頭，直接推開侍女，提裙跑到了屋檐之下，接著，她緩緩走向了八皇子。

八皇子早已被雨水淋得全身濕透，發髻已經淩亂不堪，紅著眼睛看著衛靖，那樣炙熱，那樣珍惜，就像生怕下一秒，衛靖就會不見一般。

“我來為你撐傘。”她笑著，那樣無暇，那樣動人，可是愈發讓八皇子覺得心疼。

是的，愛情，她給不了。

她唯一能做的，那就是能給他撐傘，她欠他的，真的是沒有辦法還了。

衛靖拿起手帕，輕輕地替八皇子擦幹臉上滴落的水珠，將手絹放在八皇子的手中。

“衛靖。”八皇子再也顧不上男女有別的禁忌，緊緊抱住衛靖。

“殿下，這都是命！我從來都沒想去抗爭，答應嫁給你，何嘗不是一種妥協，但是即便是我沒有參與這場賭局，卻還是輸了。”衛靖輕悠在八皇子耳邊道。

八皇子驚訝的推開衛靖：“你都知道了？”

衛靖苦澀一笑：“知道如何，不知道又如何？你要娶的，卻不可能是衛靖，不是嗎？更何況，你一開始就知道的，我愛悟空，我愛的，也不是你。”

是啊！她如何能猜不到，她嫁給八皇子，唯一不愉快的，定然就是皇帝了，她也曾想過，都是皇帝生的，皇帝怎麽可以做得這樣絕，但後來她就釋然了，天家哪有什麽父子情分，即便是十個手指頭，也有著長短呢！

她之所以沒有去跟修寧說，只是她也不希望修寧心中會有一個結罷了！

她的仇，她和衛家只能這樣咽了，但她清楚的是，皇帝決然不會要了她的性命，只是倘若悟空活不成了，她衛靖又如何可以獨活呢？

“你早料到了？所以先前你才那樣說？”八皇子淒涼地笑著。

衛靖坦然點頭。

八皇子凝視著衛靖，是啊！他的衛靖那樣聰慧，又怎會猜不到這樣的結果，一直都是他，一個人，自以為，他們總會在一起的，他可以讓衛靖慢慢地去忘掉悟空，他們兩個人這一生，一定可以執子之手，與子偕老。

“衛靖，只要你一句話，我帶你走，我們什麽都不管。”八皇子握著衛靖的手，仿佛看見最後一絲希望道。

他不是不記得自己答應母親的話，不是忘了自己肩負的使命，只是，看著他的衛靖哭泣，他就是那樣的難過。

八皇子癡癡地看著衛靖，輕喃道：“如果可以，我願拾起你今生所有的淚。”

終究，衛靖還是搖頭了：“殿下，我們不能那麽自私，你母妃家上上下下，我衛家上上下下，那麽多條人命，我不希望我的自由，建立在那麽多條生命之上，這一生，我們能幸福嗎？”

“衛靖……”八皇子無助的跪在地上，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之中。

“殿下……我們都沒有辦法改變，相濡以沫，不若相忘於江湖，忘了衛靖吧！”她將傘放在他的手中，原以為自己可以不動聲色的轉身，卻終究還是淚流滿面了。

“衛靖，衛靖，衛靖。”八皇子不住的呢喃著，忽的發瘋一般咆哮，“衛靖。”

縱然不喜歡，她也是動容的。

倘若她最開始遇見的是八皇子，會不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了？

可惜沒有如果。

她沒有未來了，悟空註定會成了她心中的朱砂痣，倘若悟空活著，時間或許可以治愈一切，但是悟空若是不在了，衛靖此生就是真的忘不掉他了。

衛靖至始至終都不曾回頭，原以為自己對八皇子只是愧疚，可是她明顯地覺得，或許，她的內心，是在開始不抵觸八皇子的。

皇帝……那個九五至尊，一句話就可以隨便拆散別人的人。

衛靖緊緊地握住拳，她不要安寧下去，不要有機會就報仇，沒機會就茍且偷生。

倘若悟空死了，衛靖一定要皇帝，付出相應的代價的。

“小姐。”侍女站在雨中，將傘撐在衛靖頭上，有些心疼衛靖。

衛靖笑了笑，故作堅強道：“我無事。”

衛靖怎麽會舍得看不見，那一張完美清秀的臉，雨點滴落下來，打濕了屋檐，那個人淋濕在雨中。

可是，她再也無能為力過去。

可她慕衛靖不知道的是，八皇子就此昏倒在雨中了。

只聽到薛蕊慌張喚了句八殿下，衛靖才醒悟過來。

但是多的她不能再做了。

她不愛他，所以，她其實什麽都給不了。

衛靖不知道薛蕊是如何來的，可她至少知道，八皇子是不會有事了。

衛靖毫不猶豫的轉身，徑自進屋。

“衛靖，你怎能如此狠心。”薛蕊在雨中，抱著八皇子，憤怒地對著衛靖咆哮道。

衛靖笑了笑，終究是什麽都沒有說。

八皇子也好，薛蕊也好，她應該都是抱歉的，她不是不知道薛蕊對她的感情的，甚至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，她對薛蕊要比對八皇子還要殘忍，最起碼她曾經有想過把餘生交給八皇子的，可是對薛蕊，她卻一直都是羞於提及的。

“小姐……”侍女猶豫著開口，見衛靖這般狀況，還是什麽都沒說，拿來衣服替衛靖換下。

中秋很快就到了，修寧早就提前安排好了一切。

衛靖趁著傍晚時分，換了一身獄卒的衣服，悄然混入天牢。此時正值燈火不濟，人眼看不清楚，一身獄卒衣服正巧為她作了掩護。輕松進入了牢內，衛靖想起了先前看過的圖示，從北到南分別為北獄中獄和南獄，也是從北到南按服刑量輕重劃分的。南獄即死刑犯所在的牢獄。衛靖快速進入其中。

衛靖進入南獄後，眼前凸顯得是黑沈沈的一片木頭柵欄，一排排的牢房通徹東西。衛靖從頭開始尋找悟空，從西到東，從前到後，衛靖不停的，快速的，仔細的一間一間的挨著尋找她要找的那個人。

衛靖在尋獲幾圈之後無果，正當她一籌莫展時，在前方拐角處突然聽到了兩個獄卒說話的聲音。

一名操關中口音的獄卒說道：“你給那個新來的送飯了沒有？”

另一名操中原口音的獄卒說道：“到現在還一直打禪，幾天了連飯也不吃。”

衛靖心中一驚，他們說的定然就是悟空了吧！他現在是食難安，寢難眠了吧！心中的難受竟然是不知道怎麽排遣才好了。

“你說他多麽的英勇，睡誰不好，睡得是是大司馬家的千金，與八皇子訂過婚的。”獄卒接著說道。

衛靖聽到這裏，已經是臉色一紅，這恐怕是他此生做過的最後悔的事了吧！

“俺估計他死也就中秋過後的事兒了吧！”中原獄卒說道。

在衛靖聽到這來的時候，終究是忍不住而抽泣出聲。

“誰？”獄卒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。

衛靖立刻噤聲。

另一個獄卒推了一把他的夥伴：“你也別疑神疑鬼了，今兒個中秋，大團圓的好日子，誰還惦記著你這個不見天日的地牢子呢？”

衛靖隨之松了一口氣，她又聽到獄卒說道：“走啦！寧王殿下還真是不錯，今兒個好日子請咱們喝酒的，你若還不走，只怕去晚了酒就沒了。”

接著，兩個獄卒又是互相打趣一番，就一起離去了。

衛靖見沒了聲響之後，只身跳了下去，卻是停駐了步伐，不敢再向前走了，是的，她不敢見他，不管他是否願意見自己，她終究還是想要見一見他的。

他是恨死了自己的吧！

衛靖穿過了一個又一個的牢房，終於是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身影，他的周圍還有竄來竄去的老鼠，衛靖忽的想到，他從前是最愛幹凈的，禪衣向來也是一塵不染的，這在裏，他能習慣嗎？

他的唇不住地頌著，那是她平日裏最為熟悉的禪音，可是在此時的她看來，卻是宛若隔世一般。

她就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念頭，倘若可以這樣看他一生，也是極好的了吧！

衛靖嘆了一口氣，卻一口氣在安靜的牢房之中顯得如此突兀。

悟空終是緩緩地睜開了眼，他看到衛靖的那一剎那，顯然是有些吃驚的。

衛靖看著他，唇瓣微微動了動，剛想說話，卻發覺喉間是一片幹燥，她一個音都發不出來，眼淚就隨之傾出眼眶。

她覺得自己就忍受不住了，轉過身，打算離去，卻聽到身後的他輕聲說道：“你來了。”

這樣尋常的一句話，卻讓她再次濕了眼眶。

猶如故人來，大抵如此罷！

他六根清凈，她就只是故人了吧！

若是沒有她，他這一生或許都可以清凈下去了。

她轉過身，對上了他那雙微微帶著些許笑意的眼眸，那樣柔和的目光，她真的很想一輩子都沈溺其中，不用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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